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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那樣愛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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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正幾不可見地皺了下眉,他看見她任由Max的手抓著自己的胳膊,溫順地被後者帶著走開。

仿佛開玩笑般,陳正沖著夏珊閑閑道,“貴公司果然名不虛傳,人才濟濟,風氣開明,連辦公室戀情都這麽坦白大方。”

夏珊幾乎要失笑出聲,這醋勁,蓋都蓋不住。

紀海潮啊紀海潮,你們分明郎有情妾有意,你分明放不下這個陳正,為什麽還要招惹秦朗?

她壓抑住心中升騰起的一點酸澀,若無其事道,“Ken你說笑了,Max和Heather只是上下屬關系,創意部門同事都是搞藝術的,向來不拘小節,行事另類,不過公司倒也不反對辦公室戀情,只要不影響工作,也未償不可,你說呢?”

陳正得到想要的答案,無意深究下去,“也是,這種情況總是免不了,不如順其自然。” 他稍讓一步,做了個請的手勢,“我們也去拿吃的?”

他不露痕跡地輕易從人群中捕捉到她的身影,視線便似被鎖定,不再偏移。他想起剛才握著她的手時,那冰涼的手指的觸覺,她在微微顫抖,像受到驚嚇的蝴蝶,碰到他便倏地掙脫飛走。

他看到她眼裏的慌亂,卻拼命地想要掩飾,她不看他的眼睛,如果她看,一定會發現在他眼裏有同樣的失措。他以為自己可以控制得很好,可是一見她,心就止不住地狂跳。

他在那些廣告作品上看到了她的名字,紀海潮。他仍記得那一刻的感覺,像有洶湧的波濤向他席卷而來,要將他吞沒,他卻不願躲避,因為那一波一波的浪濤上,密密集集寫的全是紀海潮三個字,他只想被那滅頂的巨浪裹挾而去,像很多年前一樣,讓他放縱在那一刻快意的沈淪裏。

Max 松開僵直如木偶一般的紀海潮,從食臺下抽出餐盤遞給她,“怎麽謝我,又救你一命。”

紀海潮茫然擡眼看他,一副驚魂未定又迷惑不解的神情。

“你跟這位銀河珠寶的大帥哥Ken,你們認識,對吧?而且關系還不一般,對吧?” Max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嘿,醒醒。

紀海潮不說話,右手拿了取食物的長夾子在一盆意粉裏無意識地戳來戳去,半響,好似終於緩過勁來,低聲央求,“Max,我可以先閃嗎?太突然了,我沒有心理準備,我怕一會兒......”

“是你以前男朋友吧!”Max用了一種本人果然心思敏銳明察秋毫的語氣。

海潮苦笑,語帶無奈,“知道了還問,到底行不行?”

“可你總是要面對的吧,以後工作上免不了接觸,而且看他那架式,完全是有備而來,你今天要這麽倉皇逃跑,往後就更被動了,除非......”

紀海潮轉頭瞪他,“怎麽?”

Max 笑得賊兮兮,“除非你還愛著,餘情未了,想跟他破鏡重圓!”

“說什麽呢?老大你別胡扯了!”海潮低喊。已經四年,一切早已結束。

“不是就打起精神來,別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不就遇上個老情人嗎,又不會死!何況還有我呢,想我左奇英明蓋世、八面玲瓏、左右逢源、長袖善舞,最擅長就是以不變應萬變,不戰而屈人之兵,化尷尬為玉帛,兵來將擋 ,水來土掩......”

聽Max口若懸河滔滔不絕越說越不靠譜,她一時放松下來,忍不住失笑出聲,卻不料一錯眼落進不遠處那個人一雙深邃眼底,兩人都怔了怔,同時又快速別過頭去。

這狗血劇情怎麽讓我給碰上了呢,簡直跟那些低能肥皂劇一模一樣。紀海潮頭疼地想。

平凡落魄的女主灰姑娘,重遇海外歸來事業有成玉樹臨風的前男友,女主驚慌失措鬧出眾多笑話,男主閑庭信步冷眼旁觀,然後......然後......

打住!想到然後紀海潮不由心裏咯噔了一下。然後要怎樣?

這類劇情一般發展下去都是男女主角發現仍然愛著對方,然後兩人舊情覆燃,有情人終成眷屬。

我還真夠無聊,她清理掉腦子裏突然跑出來的亂七八糟的念頭,心道,想哪兒去了。

Max說得對,既然沒打算回頭,那就要朝前看。你只是你,而我是我,尋常路人,普通朋友,生活照舊。

紀海潮漸漸平靜下來,給自己要了杯紅酒慢慢邊喝邊吃,話題無關自己便不主動搭腔。

奇怪的是,陳正自最開始誇讚並感謝了Jack幾句,再沒提一句關於銀河珠寶那一系列廣告的事兒,與海潮也無半句多餘交流。桌上的話題基本圍繞股票、足球、國際局勢等時下熱點,且都是些男性關註的問題,搞得這頓晚餐儼然成了一場男士沙龍。

夏珊先前心中有一絲疑惑,不知這個陳正到底安的什麽心思。慢慢地,她看到海潮原本蒼白而略顯疲憊的臉上泛起了血色,整個人精神都好了幾分,而陳正不時掃向她的眼神像終於放下了心。

夏珊恍然,這個男人,還真是心思不凡,他引導話題、回避重點,不過為了她能毫無負擔地吃一頓飯。

而海潮對陳正這份用心顯然無知無覺。她想,Max 果然夠義氣,有手段,慶幸自己遇到這麽通情達理、古道熱腸的上司和朋友,不枉自己無怨無悔地加班加出胃病來。

她一頓飯吃得自得其樂而滿足,最後胃雖飽了,味蕾仍然興奮著,於是決定去給自己挑份甜品。

滿櫃子各式各樣漂亮精巧的小蛋糕、小點心,每一款看上去都那麽吸引人,她猶疑不決,端著盤子半天下不了手。

“每樣嘗一點,不就知道哪種好吃了!”

紀海潮楞楞看著一只修長優雅的手從櫃子裏一樣一樣將那些誘人的小甜點搬到了她的盤裏,眼看就要盛滿一盤。

陳正停下來,看著她似笑非笑。

她捧著盤子有些心慌,動了動嘴唇卻半天只擠出一句,“這......太浪費了。”

“沒關系,吃不完我幫你。”陳正想也沒想便脫口而出,說完自己也楞住。

如此熟悉,他曾經無數次這樣對她說過。

“.......” 海潮本能地想說謝謝,又生生給逼了回去。

是要謝他幫忙拿甜品,還是謝他說要幫她吃剩下的甜品呢?

她哦一聲,假裝並不在意,轉身離開。

Max訝異地見她搬著一堆甜點回來,心想,姑娘你不願開口說話也犯不著這麽難為自己吧。

紀海潮迅速將手中點心一分為五,給每個人的盤裏放了兩三塊,輕聲說,幫大家拿的。

陳正回來坐下,望著面前甜點怔了怔,再拿眼掃一圈,終於掩飾不住地細細揚起嘴角,那點笑意竟似收不住,最後慢慢溢開來,眼角眉梢都是。

這頓晚餐便在這副略顯不和諧的畫面中美滿地結束了:陳正低眉順目笑得詭異,海潮和Jack埋頭苦吃渾然不覺,夏珊和Max面面相覷莫名其妙。

臨走,海潮向Max使個眼色,故意拖拖拉拉走在後頭。

“又想溜?”Max 簡單直白。

“沒我什麽事兒了吧,正好幫你省點錢。”海潮訕笑道。

“少來這套!人家還不一定去呢,你這如臨大敵似的。” Max對她這種自亂陣腳的行為極為瞧不上。

“我是真累了,想早點回去休息。”

“去酒吧放松下,睡得更香。”

“老大,我膽子小,您就放了我吧!”

“得了得了,你也不給我爭氣。實在想走就走吧,註意安全!”

海潮乖巧地應了聲好,便借口去洗手間,想等到人都走全了再出去,省得又撞上彼此尷尬。

她磨磨蹭蹭直到再待不下去,才不得不從洗手間裏出來,終於長長舒了口氣,一個人慢悠悠往電梯口踱。

“我有這麽可怕嗎,見面就躲?”陳正慢不經心地靠在電梯間外墻上,沒等海潮轉身就叫住她。

“不,不是,我想起,可能落了東西......”海潮不得已又轉過身來,臉上生生擠出一點笑,心想怎麽就這麽悲催,越怕鬼越撞鬼。

陳正直起身,盯住她的眼睛,聲音淡淡的,“不會說謊就別說,”他反手按住電梯按鈕,仍是淡淡的,“走吧。”

海潮無聲哀嘆,今天真是丟夠人了。

正是酒店活躍時段,電梯中途停了幾次,客人上上下下,陳正在她身後幾乎貼墻站著,靜立無話。

電梯運行發出低噏聲響,她不知怎的就想起第一次碰見秦朗的情形。也是在電梯裏,當時她想事兒想得出了神,竟未發現電梯裏有人,直到他出聲問她幾樓,她才恍然醒悟。現在還記得他聲音的質感,低沈如磁,撞入她耳朵裏,激起一絲心慌。

真傻。她低不可聞地笑著嘆口氣。

她在他身前,雖然刻意與他保持一定距離,可她的一呼一吸他都感覺得到。她在嘆氣。就這麽不願意見到他嗎?

他知道她故意開溜,於是推說自己晚上還有安排就不去酒吧了,借口打電話留下來等她。誰知她一瞥見自己,轉身就想走。

他回國前經常想象他們重逢的場景。各種各樣。今天來之前,他還在腦海裏反覆演練,第一句話該同她說什麽。

自從知道她就在這座城市,就在為公司的廣告商工作,那一系列廣告的主筆就是她,他便似再不可抑制。頻繁聯系Sarah,以加強了解深度合作為名,終於等到今天這個機會,不露痕跡又突然地出現在她面前,就想看看她什麽反應。

可眼下,他承認自己有些失落。除了乍見時的緊張慌亂,她倒一直鎮定自若,甚至有點冷淡,且明顯不願與他獨處,剛才更是跟見了鬼似地躲他。

待他如平常路人的感覺,這種感覺真的糟糕透了。她早已不在乎了吧。也難怪,四年了,四年的時光足以消磨掉一切。

“你住哪兒?我下去取車,送你一程。”電梯在一樓停下,陳正一把抓住正要往外沖的她。

她看一眼握住她胳膊的手,有些愕然。

陳正身邊的位置空出來,他挪開一步,把她往後帶,等電梯再次關門向下運行,才放開了她。

錯愕過後,海潮定了定神,“不一定順路,我還是自己坐車回吧,謝謝!”

“不過是送你回去,不至於吧。” 陳正的聲音裏已有掩飾不住的消沈。

紀海潮低下頭,她只覺得累,想自己一個人不被打擾,不希望節外生枝,不想跟他再有什麽牽扯。既然分了那就是分了,回不去了,何苦再糾纏不清累人累己?

她沒有這個閑情逸致,生活又不是風花雪月。她要工作,要養活自己,要每月給父親繼母寄錢,回報他們供自己念完大學,她還要付各種各樣的賬單,要存錢旅行,要抓緊時間休息、補覺,才能打起精神投入到下一輪緊張的工作中去。

人生就像一場無休無止的戰鬥,無解的一個循環,除非死了,否則沒有人允許她半途高掛免戰牌。

四年了,四年來她一個人在這城市裏奔波,有時累得半死時她會想到陳正,想到如果他還在身邊,至少有個人可以訴說,有個肩膀可以依靠片刻。

想到如果他回來找她,她便不再怨他,只要他能回來。

可此時他就活生生在自己眼前,還是那麽溫雅如春風,這張臉曾讓她多少次想到心痛不已。

“陳正!” 終於又站在他面前看著他的眼睛,心中有久違的悸動。

他們有過那麽多快樂美好的回憶。她以為會跟他一直走下去,她曾那樣愛過他。

“ ......好吧,麻煩你。”她說出口,自己也吃了一驚。

四目相對,她終究不忍拒絕。

他心跳頓了半拍,又是歡喜又是疼痛,咬咬牙,聲音喑了下來,“......海潮......”

終於又叫了她的名字,他聲音裏的酸楚讓她差點落下淚來。

她坐在車裏臉一直偏向窗外,回憶一幕幕在她眼前閃現,甜蜜的,苦澀的,美好的,心酸的。

可是,都像窗外不斷向後飛去的風景,過去的,終究是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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